时下,第四轮学科评估正在紧张进行中。
从2002年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学位中心)推出首轮学科评估以来,经过14年来三轮学科评估的不断调整运行,从最初的1300余个学科参加发展到今年参评学科7450个,学科评估不仅吸引着高校的目光,也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
学科评估的意义何在?它该如何通过指标体系设计引导学科建设?日前,由光明日报和中国高等教育学会主办的“学科评估与学科建设”沙龙上,专家学者们会聚一堂——
第四轮学科评估的
思考与展望
沙龙主题
● 学科评估核心争议点是什么
● 评估结果的合理使用及学科评估的改进
● 评估是否与资源配置挂钩
出席嘉宾
中国高等教育学会会长 瞿振元
光明日报社副总编 刘伟
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主任 王立生
北京工业大学副校长 聂祚仁
西安交通大学常务副书记 王小力
上海财经大学副校长 蒋传海
天津大学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 白海力
教育发展研究中心高教室主任 马陆亭
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教授 周光礼
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评估处处长 林梦泉
主持人
本报记者 田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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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科评估的必要性
刘伟: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办好中国一流大学必须有中国特色”,这对我们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具体到学科建设和学科评估,诸位都有很多经验和思考,我在此提两个问题,也是我们媒体经常抛给学校的,而且也在社会上经常来问的,以此作为开篇。
第一个问题,以前大家问“为什么中国与诺贝尔奖无缘”,现在我们已经有人获这个奖了,所以问题变成了“为什么中国与诺贝尔奖缘分很浅”。
第二个问题,也是大家所熟知的“钱学森之问”。一谈到高等教育的建设,政府急,教育部门也急,高校也急,当然更加着急的就是需要人才的部门以及家长、学生,我们媒体也很急。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很多好事不是急就能够急出来的,大量的工作需要有步骤的、有程序的推进和解决,这也是我们现代化社会专业分工、科学分工、教育分工这种分类细化的结果。
王小力:刘伟副总编辑提的这两个问题,我先做个回应。关于第一个问题,三年前我跟斯坦福大学校长讨论过中国为什么出不了诺贝尔奖的问题。当时他介绍了斯坦福大学主要从五个方面推进这件事情:首先是学校要引导专家学者们去讨论世界问题,要获得诺贝尔奖,你关注的得是人类问题、世界问题。
我自己也在教学科研一线上,我们有时候想世界问题少了些;第二就是学校要去促进学术合作;第三要搭建交叉型的、多学科的、多领域平台,而且要有配套的制度和机制;第四是要有导向性地让专家学者们走出去,在全世界跑;第五是要有充分的资源保证专家学者们潜心做基础研究。
关于“钱学森之问”,国内高校都在讨论,我的看法是,我们培养不出拔尖人才,其实是因为我们教学和科研、人才培养被分割开了。当然这个观点不一定对,但是我们今后学科在建设过程当中、发展过程中确实要思考这个问题。
大家都知道学科是学校的一个基本单元,一个大学如果有活力、有创新力、有生命力,一定会体现在学科上,而我们现在往往讲学校讲得挺多,学科讲得比较少,所以现在我们真正要把整个一个大学的发展,真正要把它的重心要放到学科上去。
蒋传海:科学的学科评估能够有效促进学科建设和高等教育的健康发展。同一学科比较具有可比性,因此,学科评估相对而言是比较合理的,我们觉得比大学的排行榜合理。学科评估也是国际上普遍采用的一种教育评估手段,美国、英国都在评,它提供学科诊断和监测,以评促改、以评促建,促进高等教育的健康发展。而且政府、大学、社会等不同主体都需要这个评估。
对高校来说,学科评估是对学科建设水平的诊断,它需要借助学科评估来了解学科建设的短板和瓶颈,以及各个学科在全国乃至世界上的地位,并以此为基础制定科学的学科发展政策,推动学科建设和发展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聂祚仁:从我们北工大发展自身来讲,这些年对学科评估和建设还是重视的,包括这次参加第四轮学科评估,学校也还是很重视,也做了专门的讨论。在前几轮中间,我们几个重点学科,包括几个老的国家重点学科,像土木工程、材料、光学,和这几年新发展起来的环境,以及传统的信息学部软等等些,都应该说是通过学科评估获得了进一步发展。这对我们的平时工作也有一定的指导性。
马陆亭:我是赞同学科评估的,它有其合理性、正当性,并且是符合逻辑的。我一直认为,学科评估是正当的。学科是一个知识分类的体系,也是一种制度安排,从知识分类的体系也好,从制度安排角度也好,都可以有做得好、做得坏,是可以做出这种区分的。另外,我们的评估很多都是公共投入,公共投入是需要评估的,所以不管从很多道理来讲,搞学科评估我认为是站得住脚的、是有道理的。
周光礼:我认为通过学科评估来确定大学地位,是中国高等教育的一个具体的进步。
学科评估一定会影响大学的资源配置。为什么呢?因为学科评估会影响大学的地位,不管学科评估与资源配置是硬对接还是软对应,都会产生影响,这跟我们国家大学的资源配置是有关系的。
对于学科评估,我们如何来理解呢?我认为,政府当然有权评估教育,政府只要有权管理大学,就一定有权评估大学。这个评估是一个专业性非常强的活动,政府需要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因此,政府可以购买服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学位中心的评估实际上可以看成是政府通过购买服务,把这种行政权利委托给机构来做(注:学科评估不是行政授权,没有任何文件授权)。
你做的好,他肯定要用你的结果,你做的不好,他可以不用;我们所知道的第三轮评估的确很完美,很多政府机构直接用了。退一万步说,即使我们的学位中心是纯民间的,老百姓是通过一些信号指标来判断大学质量的,只要有排名,哪怕是民间的,长期一样会影响高校声誉。
权威性的学科评估对建设世界一流学科是必不可少的。世界一流学科能够成长为世界一流学科有两种不同的逻辑,我们国家所崇尚的建设逻辑,我们经常谈学科建设,我们的政府也要建设一流学科,“211”“985”都是建出来的,“双一流”也是建一流学科,我们的学校也要建学科,实际上学科从长远来看它有两种生长逻辑,一种是用国家意志人为设计出来的,一种是学科自然演化出来的,我们就把前者叫做外驱力,后者叫做内驱力。
我们认为在一个国家他的学科发展内驱力不足的情况下,我们需要政府强有力的外驱力进行建设,所以我们的“211”“985”和“双一流”建设是有它的合理性。但是长期来看,如果这些大学、这些学科对于政府有强烈的依赖性,没有内驱力,永远靠政府抱着走,这是不行的,迟早要让学校来承担自己学科发展的重任。
关于学科评估也有两种,一种外部评估是问责性的,由政府组织、委托别的机构进行的,另外一种叫做自我改进型的评估,就是由学校为主体请国内外同行专家进行学科国际评估,我认为要逐步由这种外部问责性评估转向自我改进性评估,因为学科建设有内外两个驱力,政府投入了当然要评估,这就是问责性评估。如果以后政府不重点投入了,学科发展重任是我们学科自己的事情,自然需要自己的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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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科评估的结果该怎么看、怎么用
蒋传海:高校对于学科评估是非常重视的。我个人认为,以前第三轮学科评估的效果、可信度都是比较高的,高校的管理者希望了解学科的真实情况,并以此作为督促学院开展学科建设的外部机制。所以有的时候,作为学校的管理者要把这样一个建设的主体责任压到院长的头上,让学院成为学科建设的准实体的责任单位。
就像我们学校来说,在第三轮学科评估当中,我校所有一级学科都参评了,学校内部也需要了解每个学校、每个学科在建设当中的短板,进而加强建设的顶层设计,发挥学院学科建设的准主体地位。所以学校把第三轮学科评估中我们每一个学科的评估报告全部买来,让每一个学科深入研究,这对我们制定新一轮学科发展的规划,包括新一轮学科发展的布局、结构,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王立生:关于学科评估的目的,我们提出了四个服务的理念。
首先是服务高校。学科评估可以为学校学科建设提出一些可以参照的东西,最后由学校自己去采用。评估结果为诸如内部建设、学科规划、学科管理、学科内部评价等方面提供支持。
其次是服务政府,为政府提供全面的学科发展态势分析报告,为政府有关决策提供参考。地方政府在本地区高校学科重点建设中,也参考了第三轮学科评估结果。
第三是服务社会,现在每年一到高考时节一些媒体都会把学科评估的结果公布出来,给学生、家长选学校、选专业作参考。按照现在的《招生考试制度改革》精神,未来高考报志愿可能是“专业+学校”,过去是“学校+专业”。将来学生选择的首先是专业,然后看后面是哪个学校。
最后是服务国际,随着中国国际地位和影响力的快速提升,国际社会迫切需要了解中国教育,需要了解中国的教育质量。学科评估的宣传效果对国际社会来说是最直接、最直观的。现在外国学生到中国来学习前选专业、选学校,学科评估给他们提供了直观参照。这对支持我们的“留学中国”计划,打造亚洲乃至世界最大的留学目的国,尤其是吸引优质生源,都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同时,学科评估也通过服务这种需求,在国际上发出了中国学科评估自己的声音,这为提升我国高等教育在国际合作交流中的自信和地位,增强我国优势特色学科参与国际双边多边合作和竞争的优势和能力,都提供了有力支撑。
周光礼:政府要利用学科评估数据的时候,最好是建立一个二次评估数据库。二次评估数据库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我们政府认为所有的学科排名都是有道理的,一个学科在任何排行榜中表现都很优秀,这个学科一定很优秀,一个学科在任何排行榜中都很差,这个学科一定很差,一个学科在有些排行榜中很优秀,在有些排行榜中很差,那说明它是有特色的。
因此我们政府要承认,所有的学科排名都是有道理的,然后把他们收集在一起,组织专家对每一个榜单进行鉴定,比如说这个评估非常靠谱可以计为5分,那个评估不太靠谱就计为1分,最后再算一个权重,最后得出来的是学科得分。我认为这种二次评估数据库的建立,可能是我们政府利用学科评估数据的可能未来的一个发展方向。
马陆亭:我认为学科是重要的,但是不能全社会都关注学科,需要关注学科的第一位是谁呢?首先是大学二级学院,它一定要关注学科的发展,虽然说学校要关注学科,但也不是关注这个学科具体怎么发展,具体发展问题二级学院要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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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道路该怎么走
王立生:学科评估实际面临很多挑战,主要有这么几个方面:首先,国内教育评价市场非常活跃,国内几家评价机构也经常出各种各样的排名,国际的排名机构也在不断进入国内市场。市场比较活跃,但水平也参差不齐,而且大家各自的立足点、出发点、目标都不一样,结果也可想而知。其次,国际教育评价市场的竞争也很激烈,国外机构纷纷到中国来做各种的评价,比如教育认证,收费还很高,属于商业性评价。我们也研究过这些国外的商业评估,实际上他们有很多东西跟国内实际需求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如果我们的高校盲目追求这些排名,对未来发展实际上可能是不利的。另外还有一个教育主权问题,在中国教育评价市场上谁来主导、谁的声音说了算、大家应该朝哪个方向去做,这也是必须要正视的问题。此外,社会现在对学科评估重视程度越来越高,媒体也很关注。各方面关注度上升了,学科评估承受的压力也随之增大了。
王小力:学科应该朝着三个方向即国际前沿、国家重大需求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去推进,我觉得这可能是学科的科学发展之路。我认为需要通过学科评估和学科建设,把真正的学科建设引到“三个面向”上去,但是目前这方面是比较欠缺的。当然学科也存在同质化、缺乏特色等问题。实际上学科整个建设过程中间,对学科的打基础、谋长远的事情想的相对少,而国际一流大学,对于学科长远的谋划是非常深的。我们的学科也缺乏良性的淘汰机制,也就是学科能上能下的问题。
所以学科评估,我们觉得一轮一轮发展到今天,正在越来越完善,我们现在对学科、对学科的定位、对学科的功能以及对于学科的缺陷的认识,越来越清醒了,可能未来把它引到或者说让它回归到一个真正的学科建设轨道上来。
我们希望评估工作不要变成一个面子工程,评估真正的内涵在于我设这个学科,有些学科可能就是国家战略必争学科或者战略布局学科,它现在可能弱一点、可能还有差距,还需要大家的扶持而不是“割尾巴”。评估也不要成为一个拼盘工程,更不要变成简单的争资源工程,一定要从高校的学科建设中去挖掘内涵,真正把大家引到学科质量和水平提升这个方向去。
马陆亭:不管多么好的学科排名,在制定的时候一定要反复想怎么有利于高等教育的生态发展,有利于高等教育内部学科的生态发展,这种生态可能是我们学校最关心的。想法再好,一旦有违背生态的时候,我们就需要适时调整了。而且评估结果出来以后,不能恶意竞争,现在出现了一个情况,就是挖“学术大咖”,各省市都出了招募政策,结果我们国家的总量没有增加,各个地方花了那么多钱,总量却没有增加,反而对学校造成了干扰。
王立生:第四轮学科评估是在历时近两年,广泛深入调研基础上,凝聚广大专家、学者的智慧和共识,具体形成十个方面的创新性举措。
第一是适度淡化条件资源,引导关注成效跟产出。过去我们比较注重量化的去数学校有多少基地、中心、平台,在征求意见的时候大家对这个就提出了一些质疑,单纯以这个作为依据的话显然不全面。现在变成了我既要量化,但是我更注重考察这些条件资源产生的成果、成效。这样一种方式得到大家的普遍欢迎,觉得这样更全面,也更科学、更准确。
第二是对师资队伍评价也做了重要调整。过去,对师资队伍的评价多是单纯看学校有多少长江学者、多少两院院士等等。有这些人,当然说明学校有实力,但这对于考察学科的师资队伍水平是不全面的。这次我们重点看学科整个师资队伍的结构质量,既要看学术头衔,更要看整个师资队伍的年龄结构、学缘结构、国际化程度等等,尤其是学术研究结构和可持续发展能力。通过单列“代表性骨干青年教师”,考察青年教师队伍怎么样,年龄梯次结构怎么样。
第三是把人才培养质量放在更重要地位来考察。增加指标,形成三维度评价格局,一是培养过程成效评价,二是在校生情况,三是毕业生质量。首次试点引入在校生和用人单位调查,将评价学生质量的话语权扩展到教育系统以外。引导我们的学科建设关注学生对我们的评价,关注用人单位对我们的评价。
第四是在科研评价方面,我们做了几个方面的改进:首先是对基本科学指标数据库(ESI),针对中国的学科特点,做了一些技术改进和对接,从而建立中国式的ESI评价模式;其次是学科评估加强了对中国期刊的带动力度。按照五部委文件关于“扶持优秀中文期刊”精神,学科评估要求“代表性论文”中必须包含一定比例的中文期刊,我们希望带动一批中文期刊走出去,在国际上发挥更大影响力;再次,增加考察学术研究的“结构质量”,限定每位教师只能填写一定数量的代表性论文,希望学科高水平论文有一定覆盖面。
第五是增加了学科建设的“社会服务贡献”评价,采用“代表性案例”评价方法,考察一个学科不论是对国家层面还是地区层面的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做出了什么贡献,从导向上克服学科建设“同质化”倾向,强化学科发展的特色、贡献。
第六是探索引入国际专家参与评估。通过与国际教育机构合作,首次邀请3万余名国际专家,对我国与国际学科内涵基本一致的少部分理工类学科进行国际声誉调查,从而扩大我国学科建设的国际宣传,提升中国学科评估品牌的国际影响力。
第七是进一步强化分类评估。第四轮评估进一步细化分类设置指标体系,将人文学科、社会科学、理学、工学、农学、医学等单独设立指标体系。指标体系由第三轮时的7类拓展到了9类。每个学科独立设置权重体系,将通过全国相关专家调研形成共95套权重,进一步体现学科特色,增强学科评估的可比性和科学性。
第八是科学设置参评规则。我们通过两轮全国问卷调查,最终确定采用按学科门类“绑定参评”规则。这项措施,包括所有学科同时参评,等措施,有效抑制校内相近学科材料不合理整合,对全面反映学科整体情况起到了重要作用。调查显示,有99.6%的反馈意见支持采用“绑定参评”办法。
第九是完善成果归属原则,在第三轮的基础上,第四轮提出人员和成果均可按规则拆分体现在不同学科、不同单位,真实反映学科交叉与合作。就是说几个学科共同做出一个成果,按贡献的归属度,看某学科贡献了50%、60%还是80%,自己来分,但合起来不能超过100%。研究的跨学科情况是普遍存在的,成果按归属度划分学校是最清楚的,也是学校的自主权。
第十,最后是要强化后期数据分析服务。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学科评估权重是后期根据体系结构,通过全国学科调研形成的。申报时还没有权重,这有利于防止填报材料的时候大家盲目追求往权重高的地方堆砌材料,引导学校实事求是地填报材料。权重产生过程:首先是通过专家专题研讨提出一个建议方案,后边是所有参评单位的学科专家,参与权重调查,再将专家的意见汇总形成最终的权重。
蒋传海:我先提一个评估主体的问题。目前学位中心评估的主体,尽管是事业单位、第三方评估,大家还是认为这是准官方的机构,这种认知,对学位中心作为主体来评估学科的独立性是存在一定质疑的。而且既然说是独立的第三方评估,应该按照设定的指标,通过收集高校的公共信息来进行评估,整个工作过程是在高校之外进行的,人和事都不进高校的,但是目前第四轮学科评估已经成为一些高校的突击性工作,从上到下全校动员填表做材料,对整个教学秩序都有影响。
王立生:关于“第三方”问题。学位中心是独立法人单位,经费自收自支,不是政府行政主管部门,是具有20多年高等教育评估经验的专业机构。从国家层面看,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就明确委托北京大学、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家行政学院等事业单位作为第三方开展政策评估。也就是说事业单位可以作为第三方开展评估活动,学科评估工作是一项具有第三方性质的评估服务,它已独立开展14年了,并不是为某特定项目“量身定制”,也没有行政色彩和外部的干扰。
蒋传海:关于第四轮学科评估,尽管评估指标、评估过程和评估方法较之第三轮有了明显的改进,但是由于各个高校预期学科评估结果与未来的资源挂钩,特别是预期要和“双一流”建设挂钩,使得高校管理者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以前重视学科评估是为了找短板,是为了给学科进行体检和诊断,这次不是了,要考虑怎么来整合成果核材料,把优化学科的名次搞上去,和“双一流”挂钩。
目前评估的初衷与实际效果存在较大的偏差,比如说学科评估讲的是自愿参评,但是第四次学科评估却实际上造成了“全国总动员”,各个学校都在突击忙这件事情,学校内部几乎每个研究生导师都在参与这件事情。而一些高校为了争取排名靠前,围绕一些所谓的优质学科去整合材料,要么是一些学科不参评,要么是通过拆并一些非重点、非优势的学科,来确保自己的优势学科,这样造成学科分裂和评估结果的失真。
导致这个评估初衷和实际效果存在偏差的主要原因,我觉得是几个方面:
首先,高校预期评估结果与未来的资源配置挂钩,之前第三轮学科评估的结果,不仅关系到学校的声誉,而且成了教育部和很多的地方政府经费投入的依据。既然挂钩了,大家就有预期。当时第三轮学科评估的结果产生了极大的社会影响。特别是现在国家推出“双一流”战略之机,各个高校更是预期第四轮学科评估可能跟“双一流”的一流学科或者一流大学有关,这样一来,有的学校就想当然认为,如果这次排名不好就可能失去加入“双一流”建设的机会,不仅影响学校声誉而且失去未来预期资源投入,甚至影响今后多年的发展。所以一些高校为了评估的结果和名次,大量的精力花在现有资源和成果的排列组合上,这样就和我们的评估初衷是大相径庭的。
其次就是关于没有公开权重这件事,现在另外一种声音就说,指标权重不公开,这种不透明会让未来的结果被人质疑。
另外,关于人才培养考察的这种设计,涉及毕业生情况,现在各个学校里的校友资源数据库不全,只能让导师去和毕业生联系,现在我们导师人人都参与了这项工作,导师的意见也比较大。
林梦泉:资源和成果整合去争取评估靠前的问题,我认为这个事情得分开看,一方面,我们有些学科内涵本身是相近的,比方说计算机和软件工程,跨学科研究本来就是存在的。
我认为这种情况下跨学科成果学校进行归属的整合和分配是学校的自主权,如果学校自愿发展计算机学科,调整掉软件工程,这也是国家动态调整给学校的权力,软件工程方面的研究放在计算机科学与工程,也不影响学科发展。对于整合谁或不整合谁,对学校来说可能有一定困难,许多高校是进行了充分的研究,学科评估也许只是提供了一个契机,学校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借这个机会对很多年积累的摊大饼遗留问题给解决了。整合了之后,这个资源优化了,学科布局优化了,整体实力提升了,不是好事情吗?
我们要鼓励学校办特色、突出优势。另一方面,我们在机制上采取了一系列举措,如绑定参评,参评学科范围内进行信息公示与异议,以及六大数据核查举措等,特别是定性描述的指标是通过同行专家评议的,如果成果与本学科关系不大,专家评议会做出研判。
因此,应该说本轮评估对材料的随意整合的研判是更加严格,措施更加多样化。另外,对于校友资源数据库信息不全,导师们要花大精力参与而有怨言的问题,这本身也从侧面说明我们高校之前对校友工作的不够重视,本应是常态工作并没有做到位,我认为这是学科评估的积极作用。关于权重的问题前面已提及,我就不再赘述了。
蒋传海:我对开展学科评估有几个建议。
首先,这个评估结果肯定要用,但是我觉得现在学科评估在和学科资源挂钩的情况下,特别在建设“双一流”的背景下,这个评估承担的资源配置任务太艰巨了。
第二,评估指标和权重,以及决策过程,应该进一步的公开透明。
第三,目前来看,以一个学位中心来搞学科评估,承担的是不能承受之重。如果有很多机构来评、学位中心在其中发挥主导作用,局面就好得多,这需要国家大力培育第三方学科评估的机构,目前仅仅只有学位中心一家来承担学科评估,即使再有品牌、做得再好,涉及资源分批的万千重担都压在一个单位身上,是没办法承受这样的重压的。
最后,要建立学科数据填报的长效机制,要实施第三方独立的学科评估,现在全国区域高校各个层级还没有建立全面学科信息数据库,没有这种数据库的情况下,就无法做到人和事不进校的第三方评估,教育部可以考虑督促各个高校建立信息披露的一整套机制。
白海力:蒋副校长有一句话我特别同意,不能赋予学科评估他不能承受之重。但是你的解读我不同意。
学科评估有它本身的定位,有它自己面向服务的对象,有它自己本身的属性,不能够把我们学校校长该干的事,让学科评估的机构去干。蒋副校长说的结论是对的,实际上刚才您说的很多问题,而是应该我们校长书记该解决的,这个问题并不是学科评估本身出问题了,而是说在我们理解和运用它的时候,我们的思想出了问题。
比如第四轮学科评估对人才培养给予极高关注,实际就是考察我们学校里边到底把人才培养放在什么位置上。目前有几个校长能把人才培养在排序上放到第一位了?
我想分几个要点来讲:第一,中国高等教育发展到现在,迫切的需要一种声音来引导我们的工作,而且在这个体系里边,刚才我说人才培养的问题,已经给了我们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回答,学生毕业出去你管不管?人才培养所有这些构成的环节你管不管?所以,大学校长就不可能再把我们的人才培养置之一边,只抓科研只抓我们的国家奖只抓科研经费,现在不太可能了,这就是对于发展的引导;第二,从国家数据安全角度来讲,QS采用那些公开的数据,意味着它不完整,既然不完整,对我们中国大学来说,QS那个排名还有可信度吗?如果从比较全面的视角上来看,目前我们已经有这个学科评估非常的不完美,有很多问题需要改进。但是我认为,最符合我们中国特色,比如说我们这次和研究生教育综合改革的高度结合,我认为我们也不要避讳说和“双一流”的结合,不要避讳它。在任何的官方场合,我从来没有听过教育部的领导和学位中心的领导说这次评估结果是和“双一流”挂钩的,只是非常巧,这两件事同步了。
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考量,“双一流”是我们国家大的战略,难道不应该采用我们中国自己的标准吗?难道世界一流的标准就一定是QS的标准,就一定是ESI的标准吗?我们应该从更积极、关注、关怀的角度支持我们中国自己的学科评估走向世界。
马陆亭:为什么学科评估有正当性,却引起那么大的争议。我记得王立生主任也谈过,前几轮评估的时候,一般的院校是积极的,最高端的院校是不积极的,现在第四轮评估,最高端的院校是积极的。不管什么原因,学科评估确实承载的东西太多了。
如何推动下一步一流大学、一流学科建设以及我们的学科评估呢?
我认为,一流大学就是政府定,不是评出来的。学科可以评,因为学科有相对的可比性,这是我的一个基本观点。第二,虽然可以评,但是要考虑到自身的局限性,评估是评估过去的,对过去的排名是可以的,对不是特别靠前的学科是有效的,但是对于一流学科可能真的有问题,因为一流学科、前沿学科,你不知道它怎么发展的,怎么能给它评估呢?
所以我个人建议,在咱们公布的时候,比如说前5名或者前10名的具体排名,咱们内部知道就行了,公开时前5名可以作为一批但不排名了,后面可以排名。因为后面是跟别人学的,前边的差异太大了,很难说第一名就真比第二名好。
另外,我们国家发展到现在,如果我们不考虑产业利益是肯定不行的。我们国家,包括一些行业特色大学,比如说涉及到国家机密的,像北航这样的涉及国防系统的,这些相关数据是不能发表的,因为不能发表,他只能排名靠后,长此以往无形中就损害了它的声誉。
瞿振元:各位专家所讲的观点和情况,我觉得还是很系统的思考,同时从实际中来提出很多问题,这都是需要我们正视和研究的。
我认为,我们还需要弄清楚有些基本概念和范畴,比如,学校建设是什么,学科建设是什么,专业建设是什么,根本的范围和大小都不一样,学校建设事情还是很多的,专业建设立足于人的培养的这些基本,那也是落地的事情,学科建设在一定程度上属于中间的环节,而学科评估只是学科建设中的一个环节,他是学科建设这个长链条的一个环节,他是有反馈作用,做得好他可以促进学科发展,做得不好可能出现导向错误。
比如说教学导向还是研究导向、育人导向?你搞的不好可能作为学校的基本性质、育人性给忘却了。这些问题的厘清,有利于未来工作的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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